恒久忍耐,永不止息.
VB:_解体圣母

[英智中心] 达娜厄之窗 01

只有出现在当前篇目的内容我才会打tag,但还是要提前预警⚠️这篇想写的是有涉英,零英,零凛和凛英凛的。但因为拖太长了一万多字才写了一个开头,再多怕读疲了就先放上来了。此外因为第一章很多人没有出场所以不好写标题,就写了英智中心。


一些别的设定警告:

  1. 年龄操作🈶️按照时间线初登场凛月8岁,英智10岁,零18岁。

  2. 架空设定,背景都是杂糅的切勿太过追求考究。

  3. ABO世界设定。

  4. 有原创人物配角出现。


请确定以上都OK再进行阅读🙇






达娜厄之窗


马车在鹅卵石路上阵阵地颠簸,天城一彩的额头在铁皮上磕出一小块淤青。这让他迅速地清醒过来,推开窄小的马车窗门,冷风吹进来,窗外风景已经是他完全没见过的崭新了——————大段大段的草丛小道之后,就是位于东部的繁华城镇。夜幕黑漆漆地压下来,只剩一点墨蓝色的天幕挂在最下边。四方围城如同巨大棋盘,纵横间灯火点缀璀璨斑斓,马车从围城边缘的山坡上顺着大路叮叮咚咚地颠下,远远望去像一粒从山间滚落进金银堆里的小石子。

 

赶车的车夫似乎是困极了,他头低低地含着,脖子随着马车一点一点地耸动。好在老马认得乡野间的路,也赶在夜幕完全压下来之前载着天城一彩进了城。此时的城镇里没有想象中热闹,但即使是入了夜也残留了一些热闹的影子。来不及停稳,年轻的来访者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街上有太多他没有见过的新鲜的东西。他走走停停,街边的铺面很多还未关门,时至冬日,天黑得早,常常午后四五个小时就没有了日光,门边的烛台上变早早地被人们点上了猪油蜡烛,火光闪烁映得天城一彩脸红红的。

不用去问此行的目的地具体在这个围城哪个方位,他视力极好,早还在从山路蜿蜒下行的时候就发现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跨过连片的矮房屋,围城边缘一角坐落着高低起伏的大庄园,壁烛摇动勾勒出它的轮廓。尖尖屋顶,像吸光的暗垒,又如同黑暗里盘踞的庞然大物。但是天城一彩感受不到古老且封闭的建筑带来的别样氛围,他心灵的一部分仍然沉浸在来到美丽城镇的欢快之中,迈着轻快步伐,提着箱子,顺着铺平笔直的路穿过市集,朝目的地进发。

 



“非常欢迎您的到来,天城燐音先生。”

 

黑漆漆的铜门下有一个人影,随着他的声音,雕花铜门吱嘎一下应声而开。来访者闻言有些局促不安,他费力地从羊毛大衣里扯出他的警官证,递给眼前的这个像年迈管家一样的老人。

 

“我哥哥——他暂时有事接不了这个案子,所以我就来了,我叫天城一彩,是新入职的!”此话不假,他递过来的警官证透着一股崭新的油墨味儿。老人双手过那张轻飘飘的纸,又将它捏起来,凑到烛光下仔仔细细地对着蚂蚁一样细小的斜体字看了又看,才又双手还给了年轻的警官。不知道哪个方向来的冷风吹得脸颊生疼,天城一彩缩着脖子环顾打量着周围,天色太晚看不清庄园的布置,目光所及是和来时集市形成鲜明对比的黑暗沉沉,只有草地尽头那栋大宅顶楼中间亮着莹莹的光。

 

“咳咳那个,关于案件,请让我……”许是有些沉抑的环境氛围压迫着他,天城一彩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却如同意料之中那样被打断了。

 

“太太打算睡下了。您的房间在左侧的翼楼,已经准备好了。”

 

“可以让我先见一见死者吗!”天城一彩非常着急,他急跨一大步,有些粗鲁地,提着最大的皮箱子,把自己像一根柱子一样插在大门和管家之间。

 

毕竟是已经被传作丑闻一样的死亡事件,贵族, 庄园,遗产,私生子。每一个字眼都让民众们浮想联翩。颇有名气的警探天城燐音被别的事情耽搁,于是探究这桩死亡案件的重任就落到了他的弟弟,更年轻的警探身上。少年初出茅庐,虽极力掩饰也挡不住蓝色眼睛里的好奇。眼前的古宅好似吞人的深洞又寂静如迦蓝,他急切地想见到死者,拆解其中秘密。

 

远远的,庄园,或者说是古宅的主建筑三层的窗户亮起。管家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似乎是找到了应付这个热血警探的最佳回答。

 

“小少爷起床了,您可以先向他了解一下。请随我来。”红木大门推开,空气里立刻浮起一种陈旧的味道,充斥进鼻腔却不算很难闻。除了女佣以外,已经有人站在楼梯的转角处了,油灯的灯光飘飘忽忽地左右摇晃,照亮那个人白玉一般的下颚和红色的眼睛。“小少爷,这是负责老爷的案件的天城警官。”人影似乎点了点头,随后消失在阴影里。

 

天城一彩的任务非常简单,他只需要查证出老子爵的死并非被人所害便可以回乡下向他的哥哥交差,而冥冥之中他又觉得这似乎困难重重,尽管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也许是因为新人的缘故的心理作用。天城一彩压下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努力地吸了吸鼻子,随着女仆穿过晚餐厅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辛辣的味道。他想,也许这家人今晚的主菜是番茄牛尾汤,加了很多巴西利和黑胡椒的那种。黑白衣着的女仆们都非常干练,她们沉默地带着天城一彩穿梭在重重叠叠的门廊间。天城一彩突然有些口渴,但他只是抿了抿嘴,不想开口打扰这两个尽心尽责的女仆太多。

 

管家说自从老子爵逝世以后夫人便因悲伤过度而生了病,明天便是老子爵的葬礼,所有的继承人们都会赶回到这里。他想起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个被称为小少爷的人,那应该就是朔间家最小的继承人,朔间凛月了。

 

翼楼壁炉中的火烧得正旺,窗外寒风吹得窗户枯啦作响,宽大的卧室里除了壁炉火光以外一片灰暗。女仆们放下了他的行李,训练有素地铺好床铺,麻利地用羽毛掸子拂走了桌椅上的浮尘便退出了房间。天城一彩拿起油灯点亮,准备悄悄下楼去倒水喝,凭着很好的记忆能力,他记得刚刚穿梭在走廊的时候在二楼尽头的小会客厅里看到了一些茶水。四下无人,他自认足够轻手轻脚地挪到楼梯处,可是每踩一步都让这座看上去不知几百年寿命的老宅楼梯发出轻微呻吟。

 

幽深的楼梯间是上下贯通,硬生生在竖直的老宅里辟出了一个通透的地方,一束微亮的光柱像一把透明的剑,钉穿层楼。天城一彩仰头看去————一扇四方的天窗静置在他头顶,很浅淡的月色被天窗切割,印在刷了桐油的黑木扶手边缘,反射着微光。不过这天窗不是最令天城一彩意外的,借着天窗的微光,他看到在他位于三楼的客卧之上,还有一层楼,天窗便是开在那层楼之上。只是正因是顶楼,反而没有被夜光触及到,在那光柱起点的四周,楼梯的尽头一片漆黑。

 

“吱嘎——”正手扶楼梯,机械地重复着抬腿动作的天城一彩被吓了一跳,这不是他落脚的时候发出的声音。突然,他感觉到上方一股目光正投向自己。天城一彩转头四顾,只听轻轻地滋啦一声,黑暗里生出一团朦胧的光亮。他寻着光亮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阁楼上的彩窗旁立着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人,正端着烛台垂眸看着他。那是一个看起来刚成年的青年人,之所以叫他青年人,是因为他看上去很高,白色的睡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白色的幽灵,单从身量上论,已经不算得少年了。青年很白,脸庞在烛火的照映下看起来是近乎纸白的颜色,头发也是透明一样的浅金色,柔顺地贴在耳边。视线对上了,才发现青年的眼睛是湖水似的碧蓝,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和跳跃的火光。金发青年站在阁楼上,正平和地凝视着楼下的天城一彩,任谁也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独特的情绪。

 

“啊啊,你好!我是……”

 

“英智。”

 

自我介绍还没来得及说完最后几个字便被打断了。天城一彩顺着突然响起的声音回头——————站在那里的人黑发红瞳,是已经匆匆打过一次照面的小少爷。被叫住名字的青年应声从楼梯下走下来,走向天城一彩身后的朔间凛月,在经过天城一彩的时候他似乎轻轻地转头对他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在昏暗光线里看得不太真切,反而很有些虚幻。等天城一彩回过神来,那个青年已经和朔间凛月一起朝更深的内室方向走去,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两种不同的脚步声交叠着轻轻地踢在地板上,一同消散远去。

 

 


“毕竟已经缠绵病榻两年多了,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女仆低眉说道。“但是在不远处发现了这柄猎枪,这柄猎枪是老爷自己的,一般挂放在阁楼的墙上。” 阁楼?借着白天里足够的日光,天城一彩得以看到这栋建筑一角的全貌,头顶的不是天窗,而是一座相当宽大的玻璃镶嵌窗,当阳光透过镶嵌窗的时候,彩色的光线在斑驳离奇的墙壁上制造出出奇的美。

 

“枪口有硝石的痕迹。”天城一彩拿起有点年头的猎枪,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枪身被擦得一尘不染,铜皮上镌刻着的Sakuma的字样已经有些被磨平了边缘。

 

“也许是病死的,也许是自杀。”女仆又重复了一句。

 

天城一彩不置可否,他还想再看看,失去行动能力的老人怎么会有力量举枪扣动夺取自己性命的板机呢。如果再过几十年,当他见多了这些坐拥丰厚财产的勋爵人家的死亡和财富交接,他也许不会再这么认真计较古宅里曾发生的一切。毕竟再过几十年这个时代新式的主义便会如莹莹之光一样出现,古老的财产继承传统也会被法律系统所干涉,更专业的律师会代替他作为见证人,再那张轻飘飘的死亡证明上签上名字,甚至连omega子女都能拥有继承权。但这不是处于那个时候的天城一彩能知道的事情。事实上,在动身前来这个城镇的时候,关于老子爵的死的猜测便如春天的草籽一样在临近的小镇上疯长。


这个古老的家族的继承人原本只有两位,如果不是那个私生子出现的话。不同于时常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已分化成为alpha的大少爷,未分化的私生子一直被养在古宅深处,直到老子爵从阁楼楼梯上摔下失去了行动能力,那个孩子才偶尔出现在人们面前。“他和老爷很不一样。”而当闲谈时有好事人探听消息,即使是古宅里资历最深的领班女仆也只是摇摇头这样说道。

 

这注定是一场没有什么意义的出警。四周的一切都透着密不透风的气息,也许在把这个任务转派给自己的时候,狡猾的哥哥便想好了这个无聊的结局。尽管冷雨天和阴沉古宅让人头脑发闷,但是出席老子爵的葬礼也是任务的一环。但是似乎这家经历新丧的人像大多数人家一样疲于应付死去繁杂的哀悼礼节,并不来得及分出一点精力招呼这个年轻的警探。天城一彩只能和男仆们同挤一辆牛车前往位于小镇中心的教堂,老子爵的尸体已于前一天被抬去停放在了那里。老子爵已经失去行动能力多年,却在一天被发现猝死于躺了数年之久的病床上,身旁还放着本该放在阁楼的一把上了膛的旧猎枪。尽管怎么看怎么诡异,可是尸体确实没有明显的伤痕,只能尽早完成告别仪式入土为安。那具尸体天城一彩看过一眼,老子爵被平整地放在棺材里,尽管体面的涂上了碱水,失去生命力的皮肤仍然呈现出灰败的色彩。鼻孔里塞着浸着香料气味的棉花,埋在皱纹三角周里的眼窝里放上两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天城一彩把宝石剥开便看到了老子爵惊惧的瞪大的眼睛,猩红眼珠因为失去了水分而萎缩干枯,似乎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恶魔更可怕的东西。

 

教堂大门缓缓打开,黑色裹身的宾客们脚步缓慢地离开。年轻的牧师也已经主持完了繁琐的下葬仪式,阴沉沉的天气,长久的站立让他浅青色的头发凝上了一点露珠。仪式举行得额外的早,朔间家第一顺位继承人朔间零将葬礼的时间定在薄雾蒙蒙的清晨,大少爷着一身黑地出席,天城一彩刚才远远地望见过他一眼,和朔间凛月如出一辙的黑色头发遮住很白的面庞,似乎更盛一点的阳光不仅会劝退那些举着阳伞的娇滴滴小姐们的步伐,也会灼伤他的皮肤。主持葬礼的牧师很自然地靠过来,用那双很漂亮的紫色眼眸从头到脚打量了天城一彩一番。他的眼睛下面有两颗细小的痣,像因垂怜而落下的两滴眼泪。

 

“老子爵有三个好儿子,对吧?”牧师说。

 

来不及等天城一彩回答,教堂的大门又一次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走了出来,还有几个贴身的女仆,他们身上的黑色布料在风里被吹起,让脚步看起来飘忽又沉重非常。作为老子爵第二任妻子的女人看上去是普通的贵妇人,她以黑纱遮面,宽大的帽檐上缀着白色花朵。说话间声音嘶哑又虚弱,看起来已经饱受了丧夫的折磨。“天城先生,对于我丈夫的离世而不得不让您远道而来深表歉意。我可怜的丈夫的死就拜托……”她的身后,天城一彩见到了朔间家的三个继承人。

 

他走进教堂,雪白的圣烛光辉中立着一对兄弟,他们相似的眼睛和头发都昭示着他们相通的骨血。而在他们身后的阴影中是那个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发青年,天城一彩也不意外,因为在来时的路上他就对他的身份有了准确的猜测。金发青年向前迈了一小步,半张脸现出了阴影之外向他点头示意。他骨骼纤细瘦长得异常,和身旁的朔间凛月看上去是同样的年纪,却从身板里透出一种病态的衰败感。在前夜的一面之缘中这种病感被阁楼莹润的烛光包裹起来,隐藏起来,而如今却在清晨日光中清晰明了——————至少对于天城一彩来说是的。显眼的金发蓝眸让他与周边有些格格不入,他站在黑发红瞳的兄弟身后,像一只细瘦的白玫瑰伸出荆棘攀着参天朽木而立,丧服的黑袖口下他苍白细弱的手腕被另一个人的手紧紧握着,让视线顺着那只手移上去,目光落到的终点是朔间家的小少爷。而向前一步站在两个弟弟身前的长子,朔间家暂时唯一的alpha,朔间零看起来比他身后的两个弟弟大了不少,已是完整的成人模样,他有着朔间家标志性的猩红色瞳孔。

 

听到声音,朔间零礼貌而冷淡地走向前来,和天城一彩握手的时候掌心冰凉。皮肤相触的时候,朔间零轻轻说,“吾辈的弟弟们还没有成年,请阁下不要过多地打扰他们。” 天城一彩一怔,他没有想到过会得到这样直白的回应。也许是自己之前打量的目光太过直接赤裸,对生活在这座宅子里的人来说确实不够礼貌了。

 

他找不出老子爵之死的关窍,也许这里也没有人真正希望他找到。教堂的木门随着钟声缓缓合上,朔间家的三个继承人没有过多表示,无言地离开。而天城一彩站在教堂门口看着那座古宅的方向,目送着两辆马车相继离去,空中雾雨迷蒙,泥土味儿被马蹄踩得到处都是,世界在眼中如杂乱重组的线条,正如他将要面对的一样。

 

他想起刚才那一幕,藏在唯一alpha继承人冷淡言语中难隐藏的拒绝,在他身后的,被他的亲弟弟紧握在掌中的私生子的手。天城一彩的直觉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非常朦胧的,令人不安的意识——一道鸿大沟壑,随着远去的马车被缓慢拖开,将天城一彩和眼前的陌生世界分隔开。雾气凝成水珠从睫毛上滴下来,天城一彩皱着鼻子甩了甩头,更多水滴从湿润的额发被甩到地上,砸出一个个很小的圆坑。身体比想法先行,天城一彩上前一步,举起哥哥临行前送给他的皮质大斜挎包过头顶,在迷蒙细雨中沿着马车泥泞车辙的方向奔了过去。

 

 



Chapter 1

 

镇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令人热闹的消息了,或者说,朔间家已经快三年没有这样热闹看了,自从那个老子爵娶了现在那位妻子以后。随着老子爵的私生子即将被接回庄园的消息不胫而走,庄园里的女佣们已经忙到了分身乏术的地步。

 

热闹的庄园外落了小雪,室外还存留着苦涩的腐叶的气味,从烟囱里不间断地升起温暖呛人的烟雾,消散在湿冷的空气中。半地下的大厨房里脚步生格外混乱。烤炉里的火鸡肉要盯着火候,柴火不能过旺,否则会将肉质烧焦,失去弹牙的肉质和丰盈的肉汁。孢子甘蓝和苹果培根片的比例要2:1:1,特别注意,小少爷不喜欢孢子甘蓝,所以需要重烤一小盆把甘蓝换成西葫芦,作为调味料的西芹,蒜,胡椒和帕尔玛芝士要先磨成细粉,这个是耗时的精细活,所以必须要提前做准备。案板上的鸡胸肉中大部分的肉料是仆人们的晚餐,晚宴餐盘上只取最嫩的鸡小胸部分,需要在青柠檬汁水里浸足时间去掉腥味,在煎熟之前裹上罗马诺干酪碎。来不及等腌好,烤炉里的火鸡便出炉了,要趁它还肉质松软的时候片成片,再撒上薄薄的细盐。庄园厨房里的烤炉无疑是最忙碌的,火鸡刚取出来,马上又添上了柴火,一个个小小的甜土豆派和芝士火腿派被整齐摆放着,铺进烤炉。

 

冬天黑得早,在天色稍暗之际,女佣们便点亮了所有的油灯,早在两天以前,吊灯上的所有蜡烛就都更换成了新的,崭新的火苗格外的明亮。在金黄色的光照下,客厅里铺上了新的绒地毯,壁炉的温度舒适宜人,两个女佣拿着榆树枝扫帚打理着大门阶梯前的积雪,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了那个意外,或者说总是制造意外的那位。

 

“小少爷,请您把门打开。”

又是叩门的三次敲击声。

 

“小少爷,夫人说——”

咚!是重物砸在木门上的声音,成功地把门外的女佣吓得噤了声。

 

“告诉那个女人!!别管我!!!”

房间内传来一个清脆的童声。门外的女佣犹豫片刻,还是把下半句话说完了:“夫人请您务必准时参加舞会,为了老爷,也为了朔间家着想……”

 

又是什么东西被重重压在地上,破碎一地的声音。

 

女佣一掀裙摆,急忙退到走廊远处,在她已经拎着裙摆下了一层楼的时候,房门终于被人打开。一个黑发的小男孩冲到了楼梯间。“再告诉她!要为了朔间家着想!不如发挥她吹枕边风的特长,去告诉父亲别让那个肮脏的私生子回来!”

 

男孩看上去未满十岁,却生得非常美丽,然而他美丽华贵的外表却和他稚嫩的双唇间吐出的成熟的言语不太相符。他红色的瞳孔因为气愤而缩小,双手紧抓着木栏杆,狠狠地低头盯着位于二楼会客厅的那个贵妇人。

 

“凛月,换上你的衣服,你的父亲等你很久了。” 贵妇人开口说话了,她作为朔间家的继任女主人,对待继子的态度一直保持着足够的礼貌。爱琳出生普通,她并没有继承任何贵族血统,仅是远方小镇上一位乡绅的小女儿,吃土豆泥和羊奶,穿着棉布束腰长大的,和那些连贴身衣物都是绸缎制成的贵族小姐没法比较。但作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性omega,她的父亲与朔间家又有旧交,即使没有足够的嫁妆和财产傍身,也是有资格往高处嫁的。所以在朔间家原配女主人因病逝世以后,适龄的爱琳便紧接着嫁了进来,尽管当时的她的年纪并没有比最大的继子大多少。但凡一个富贵得体的人家家里,是绝不能没有女主人的,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真理。

 

被叫做凛月的男孩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爱琳夫人并没有再催促他,事实上,作为这座庄园的女主人,她已经为了今晚的交际舞会忙得焦头烂额。社交季早就随着雪花落下准时拉开了帷幕,而今年朔间家还没有举办过舞会,本来随着感恩节将近,这些活动都可以暂停缓一缓的,可是谁知就在一周前,她的丈夫,朔间子爵却突然告诉她,他的旧情人死了,而他要把他们的私生子接进庄园里来,那是一个十岁大的儿子。子爵虽不算多么风流,可在那个时代,一个贵族年轻时有几个情人也算不得多令人震惊的事情。

 

更何况————更何况那个情人也已经死了,而多出来的私生子,她已经有两个继子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爱琳夫人并没有对丈夫的决定作出任何质疑,作为第二任女主人,她深知哪怕是拥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也是很难拥有继承权的。更别说原配的长子已经成年,而她的丈夫,或许是也不再年轻,至今都没能让她怀上孩子。不过她并不怨憎,子爵夫人的头衔已经足够带给她一生的华贵和荣耀,这是哪怕是富可敌国的商贾富豪也无可比拟的。当一个omega嫁给了一个贵族,意味着她也成为了一个贵族,成为了上流社会的夫人,真正和普通小门户不一样的女人,这是爱琳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的,作为乡绅的女儿,即使在幼年时甚少接触到这些上流社会的贵族,却被家里的女性教育着,像钻研一本书一样的吃透了这些规则。

 

她今晚操办的这场舞会,便是为了朔间家成年的长子操办的,同时也为了那个私生子。虽是私生子,可也毕竟是老爷的孩子,以后也是庄园里的少爷之一,以后分化了,寻找配偶筹备婚礼都得以朔间家的名头。她仔细查看过了客人名单,确保来的都是讲礼貌的,有头有脸的绅士和淑女们,若能有消息经他们口中散播出去,那么朔间子爵夫妇之间因为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而不和的传闻便能不攻自破。不仅如此,她还会和丈夫一起,在那些年轻动人的少爷小姐里为朔间家的长子挑选一个合适的配偶。对于这位人选,门楣是一定需要的,能让朔间家的名誉更上一层最好,作为长子的朔间零几乎将会继承他父亲的所有财产,所以妻子的嫁妆丰厚否并不重要。

 

庄园外传来热闹的马车的声音,爱琳夫人不再纠结朔间家小少爷的任性。飞快地迈着步子走向大门————她需要去招呼她尊贵的客人了,在她的丈夫带着那个私生子回庄园以前。

 

 

 

天祥院英智已经年满十岁了,他有着湖水一般澄澈的碧蓝眼睛,和绵软如胎发一样的浅金色发丝,这样的颜色在上流社会之间很受欢迎。贵族们认为他们的血管里流着上等高贵的血液,和那些动不动就脸红脖子的农户们天壤地别,他们的血液干净透明得像龙虾,被掰断身体的时候会流出美丽的蓝色血液。天祥院英智无疑是符合这样的审美的,他的皮肤像龙虾肉一样的白皙,薄皮之下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只不过他的白并非那种莹润的白玉色,而是纸一般的卡白。他正处于抽条的年龄阶段,被拉长的双臂和小腿从袖管和裤管里伸出来,像两节缺少营养的藕。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即使过分瘦削,他的身体看上去仍然是矜贵,稚嫩而体面的。修长却不佝偻,他的手指葱段般的洁白柔软,指甲莹润,牙齿如整齐明亮的编贝。

 

“只要将您稍加打扮,就是一位少爷的样子呢。”

 

女佣的手非常温柔,她将男孩身上的麻布衣服褪下。男孩好像很不习惯这样的触碰,抬手的动作显得非常的局促。

 

“少爷,请您抬一下腿。” 原先的衣物被剥去,暴露在冷空气中的皮肤接触到了更柔软滑腻的绸缎,打了一个激灵。

 

“那个……请不要叫我少爷。”

 

“是的。英智少爷。”

 

沟通被驳回的男孩将脸转向站在一旁的人,似乎是有求救的表情。而朔间子爵,这个自称是他的父亲的老男人只是远远站在房间的一角,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他。这个男人是在他母亲突然死去以后出现的,自称是他的父亲。男人有着黑发红瞳的外表,这让他的说法的可信度大打折扣,即使天祥院英智只有十岁,也并不代表着他是容易被欺骗的儿童。可男人接着说他的情妇,也就是英智的母亲,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赐予了他的外貌表象,而他那看起来温柔缱绻的美丽眼睛形状,则来源于自己————说罢,他撩起额发,露出除了颜色都如出一辙的一双眼。在那一瞬间,那双眼睛给了天祥院英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第一次在除了母亲以外的人身上找到一点和自己的关联,这种感觉让他有点莫名的恐慌和无所适从。在这种情况下,他突然有一种很重的解离感,飘忽中他脱离了这具有着金发和下垂蓝眼睛的身体,变成自己的母亲,回到她和他初见的那一刻,他用母亲的双眼看到了那个有着红色下垂眼的年轻贵族。毫无疑问,他的父亲是好看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少女孩前仆后继地想要入主庄园,也不会让他的母亲没有任何抱怨地为他生育抚养一个孩子十年。

 

男孩被给予两个选择:他可以拿到两千磅的抚养费,或者跟他离开——这个数字是非常慷慨的,这已经是他父亲一年一半的收入了,他可以买一个男仆照顾自己,衣食无忧的长大成人,进入一所普通公学,甚至还可以在郊外买一栋漂亮的小洋楼,那也不过才花费五六百磅。很短的时间以后,这个刚丧母的少年遍收拾好了行李,打算去到他的新家,他对两千磅没有足够的概念,也还没有做好独自生活的准备。或者说,母亲的离世让他陷入短暂的麻木,变成一片小小的金色落叶随便粘在谁的外袍上飘走。

 

他本来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从这窄小的破旧公寓里带走。他的母亲的身世是一个常见的悲剧,在她生前的陈述里,她原本也是一个体面的绅士的女儿,作为omega独生女的她从小备受宠爱。可不巧的是,在她刚步入青春期,还没谈好人家的时候,父母便在打猎中因为一场意外双双离世。她既没有财产继承权也没有任何兄弟可以将她这个小女孩儿庇护,随着庄园的使用权被被收回,被狼狈地赶出了祖宅。谁也不知道这位落魄的千金是怎么在庄园之外生存下去的,又是怎么和朔间子爵混到一起的,许是因为从小接受的良好小姐教育和金发碧眼的喜人外貌,让这段婚外情显得并不离奇。

 

破落街坊之间都知道天祥院英智的母亲是一个奇人。她身材是当时女子里少有的高挑,长相是omega特有的温柔明媚,可若叫他们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位天祥院家的小姐,他们中的大多数会拧着两条眉毛叹道:她可真是个悍妇。然后再摇摇头,道:真是个少见的女人。 据说天祥院小姐搬到这里的时候肚子里便怀了孩子,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一个人在小屋里把孩子生下来的。他们没有见过孩子的父亲,于是便当她是很常见的,无数标记怀孕以后却被抛弃的omega女人之一。一开始,好心的大婶老妈妈们还会给这个可怜的大肚女人送一些蛋和牛奶,路过她的门前的时候也会放轻缓脚步。可后来,她们渐渐发现这个女人和她们并不一样,即使是在艰难的孕期,她也永远衣着整洁,她喜欢将金色的长发盘得高高的,再在梳得一丝不乱的发髻插上一些朴素的装饰。举手投足之间也流露出和所处环境并不相称的气息,下楼梯会提裙摆,笑的时候会举起扇子——那是一把很旧的折扇,镂空花纹,扇边缀蕾丝,牛角的扇骨上已经满是划痕,却不难看出当初的精致美丽。

 

后来,那柄旧折扇用来和扫帚一起抽打流氓,于是邻居们便能常常看到这样的景观:美丽的天祥院小姐挺着大肚子,拎着破扫帚横在门前,对着那些不怀好意的流氓破口大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孕期缺乏照顾,她的孩子一出生变差点死掉,也是天祥院小姐,还带着白色兜裙上的斑斑血迹敲开了邻居家的房门,叫来了医生,那个可怜的孩子才没有过早地夭折掉。天祥院英智在小的时候便显露出来了极弱的体格,这一点不太像他的母亲。在他的眼里,他的母亲是一个坚强且勤劳的普通妇人,拥有美丽和健康的容貌。但如果说一个单身omega独自养大了一个孩子算得上强悍或者彪悍的话,那天祥院英智愿意承认他的母亲是个悍妇。

 

他印象里最深刻的是母亲在厨房里的背影,在那晦暗的角落堆积的瓶瓶罐罐之间,金色的背影闪闪发光。而他幼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他的母亲切菜,母亲美丽的手指将食材整整齐齐码在案板上,像排列玩具那样,锋利的刀尖压上来,将它们切小,切成细丝或者小丁,汁水溅开。小小的天祥院英智莫名能从手起刀落中获取到一丝隐约快感,这种感觉在母亲将鱼摁在案板上开膛破肚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天祥院英智一直认为母亲是圣母玛利亚那样温柔的女人,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他成年,尽管他从小最爱看的是母亲残忍的剖鱼的过程。先用刀锋剃掉鱼鳞,再用尖锋自鱼的腮后刺进去,用左手扶着右手手腕重重地压两下,就可以听到清脆的咔擦声,鱼头骨被斩断,再找来一把大大的剪刀,避开鱼肚最饱满的地方插进去,撕裂开,不然可能会刺破鱼的胆,让鱼肉吃起来有苦味。尽管每次英智都观详着津津有味,但是母亲从不让他做这些活————她教他诗歌,画画,跳舞和沙特兰兹象棋。天祥院英智对母亲非常顺从,学得也很不错,尽管他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兴趣。

 

他的一天会从母亲的叫早声中开始,清晨的日光从灰蓝色的东边窗纱里透进来照亮昏昏沉沉的室内一角,将他从梦境里拽出来。然后是声音,他床头边放着母亲送给他的自制的叫早铃,那是拜托镇上的铁匠用做锅的废料制作的,粗糙的表面被敲击会发出沙沙的声音。接着是母亲提着围裙上楼的脚步声。一个合格的小少爷应该坐在床边等候打扮。可天祥院英智总是等不到母亲来,就自己掀开了棉纱床帐————他的床很小,靠着窗的小铁床放下他逐渐开始舒展的肩膀之外就再放不下第二个人,这样的小床原是不需要床帐的,可他从小身体弱,尤其有咳喘的病症,需要棉纱床帐隔去阁楼上怎么打扫也散不去的灰尘。然后他等着母亲端着一盏小小的油灯上来,依次帮他穿上夹衣,衬衣和羊毛氅外套。接着是洗漱,洗漱完毕以后桌上已经摆上了煮土豆和夹着烤培根蘑菇的面包片。

 

早餐时间,母亲会坐在小圆餐桌旁,诵读一些诗歌和文章,大多数时候是从修道院的修女们那里得来的圣徒传,祷告文或者赞美诗,都是一些主的全能,圣母奇迹,圣徒布道和信徒苦修。但英智对此不感兴趣,他喜欢的是偶尔会有的神话史诗和歌谣故事,比千篇一律的教会文章有趣多了。有米诺斯在克里特岛上建迷宫困住吃人的怪物,王后尼俄柏因傲慢冒犯天神被日神月神联手惩罚,有皮厄鲁斯的女儿们与文艺女神赛歌。每当母亲颂读一些不知出处的抒情诗和街头的谣曲,她面前的小听众就会听得入了迷,将奶酪抹到手背上也浑然不觉,母亲颂读的时候会轻轻地摇着她的扇子,有时候是英文,有时候是听不懂的法文或者意大利语,她讲话很好听,语调听起来好像低吟唱小夜曲,扇骨上的坠子随着她的诵读轻轻摇动。每当这个时候,天祥院英智就会趁着母亲摇扇遮面,偷偷把烤红椒从碗里挑出来放到母亲的碗里,或者藏在碗下面。那时候人们常说吃什么样的食物就补充什么,他一直面色苍白,医生们怎么看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家里并不总是买得起昂贵的红酒,于是菜里就总是有红色彩椒。但是母亲总能发现他的小动作,她会用扇柄敲敲那做了坏事的小手指,提醒挑食的儿子赶紧把食物都吃下去。

 

然后是学习,母亲很忙,所以一天大部分的时间是天祥院英智单独在小楼里呆着,他有时候画画,有时候写作,有时候发呆。等到太阳滴答滴答地西沉了,母亲就会回来,小厨房里叮里咣铛,小锅里煮着咕噜噜冒热气的肉汤烩饭。晚上,小楼里点亮四盏小小的壁灯,昏黄的灯光下母亲会教他跳舞。母亲最拿手的是舞步圆滑的华尔兹,她比她的儿子高很多,跳舞的时候英智柔软的金发堪堪可以贴到她的上腰,她逐渐习惯弯腰跳舞,以便儿子柔嫩的小手可以恰好被她紧握。她穿着收腰的连衣裙,嘴里会哼着童年时期在舞会上听熟的曲调,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随着一步一顿反复哼着。但更多的时候是他们一起下棋,常常母亲执黑他执白,这是天祥院英智难得算喜欢的活动,和他孱弱的身体不同,他在棋盘上的表现算得上天赋异禀。米白色的纱帐下,悠悠的烛光照得棋盘黑白分明,母亲的棋总是很快就僵死,白方的仕、象、马纠缠着配合,灵活狡诈的白仕(后在国际通用象棋里变形为后)像蛇一样地钻入黑方的G6格将杀黑王。

 

棋局有长有短,最后长长的一天在羊脂蜡烛燃尽时结束,母亲借着床边的月光用手掌扫走黑白格上的棋子,发出令人愉悦的清脆碰撞声。天祥院英智换上睡裙,自觉地爬上他的小床,母亲为他放下层层纱帐,挡住最后一点光亮。如果天祥院英智还没有表现出浓厚睡意,就会有安眠曲或者睡前故事,母亲有时候会讲她还在闺阁时读的情爱故事,英智印象最深的是黄金雨。母亲用一种拖得很长的声音读道:“衣物随着她的扭动从她丰润的胸脯滑落,达娜厄裸露着身体,被金色的雨点温柔地包围…”英智透过纱帐看到母亲长长的金发垂坠到床边,在夜里微微晃动着,像极了故事里那场暧昧的黄金雨。他看着看着,决心不再支撑眼皮,就在母亲的声音里入睡。这副脆弱的身体,只要熬过了寒冷的黑夜,等明天一睁眼就又是新的一天。在天祥院英智十岁之前,他每夜都在他纱帐下的小天地里度过安稳的夜晚,迎接一轮又一轮的日常。

 

他写一些稚嫩的儿童诗歌:昨天是逝去的日子,今天是容易被忽略的日子,明天是尽在掌握的日子。那时天祥院英智还太小,没有逝去和失去的概念,他度过的今天没有什么不同,会同尚未到来的明天一起,终将成为无数个相同的昨天之一。但在遥远的将来,这些无数个昨日和明日将会组成他,组成他再也碰不到的遥远的堡垒,组成他不愿醒来的痛苦梦境。

 

 

总之,在天祥院英智十岁的那年,他那可怜的母亲,天祥院家的落魄淑女,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麻风病。他将要随着他突然出现的贵族生身父亲,去往陌生而广阔的庄园,在那里度过他剩余的童年生活,直到他长大分化成年。

 

在那年的冬天,感恩节之前,他在父亲的陪同下匆匆将母亲的后事处理,在疾病的折磨下,母亲原本姣好的容貌已经难以辨认————因为恐惧瘟疫的原因,母亲的遗体只能被送去麻风院。在那里,一些罗马教会会依照旧约圣经实施严格的“死之弥撒”和“拟似葬礼”等仪式。不过仪式会具体如何进行,这都是天祥院英智无法知道的了,请记住,那时我们的小主人公只有十岁,被母亲一个人在小楼里养大,和那些乡绅家的女儿们不同,他虽机敏却也缺乏攀登上流的觉悟。只不过在母亲的死目前他并无选择,被命运所迫在冥冥之中做出了看起来正确的重要选择。若他长大以后回望这段回忆,便会发现或许他走上了和他的母亲相似却又全然相反的两条童年之路。

 

关上那道薄薄的门,他将少得可怜的随身物品装进新买的皮箱,坐上对他来说足够新鲜的四轮马车,去向他的父亲的家。随着马车颠簸,他离他的母亲留给他的一切越来越远,他从车窗望出去,风景快速变换,一切都像被按下了快进播放键。他突然感觉有些犹豫,可还是那句话,他别无选择。在命运的齿轮的暗处牵引下,没人可以知道未来将会走向何方。他的人生也将随着车轮,或者命运齿轮的链条传动继续滚动向前,越走越渺小,越走越窄小,直到稚嫩的肉体和童心被埋伏的命运之矛所伤三次——至少还要流下三次血,直到母亲留给他的一切都被遗忘,变破碎。

 

 


TBC.

 

 





 一些补充:

本文大致采用长子继承法。

沙特兰兹象棋=旧波斯象棋,印度象棋(chaturanga)的变形,现代国际象棋的前身。

土地和财产制度是分封制,除非有收到皇权封赏的贵族以外,别的绅士和小贵族的状元土地都是更上一层的皇权或者贵族赏给的,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如果本家没有合适的继承人继承,使用权就会被收回或者继承给更远的亲戚。

麻风病,十二、三世纪的时候占领欧洲的流行传染病,外表现为皮肤溃烂组织脱落。麻风院是最早由修道士们建的专门集中照顾麻风病人的地方,也是人类史上最早的隔离设施雏形之一。

死亡弥撒,中世纪开始教会为死者在其子女所行的殡葬仪式中庆祝基督的逾越奥迹,期望那些借洗礼与死而复活的基督结为一体的人将与之一起超越死亡而到达永生。

想到什么再补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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